魯白雜燴

（景陽）
他不習慣牽人的手。
或這樣講，他對一切肢體上的接觸都無法習慣。

可能天性使然，總有那種生來冷漠的人，麒麟亦然。
但曾有段時間，景麒不是這樣的。


在那個大家都還相信一切會好起來的日子裡──



『景麒，你要對泰麒好一點，不要再弄哭他了。』
『在那邊，景麒你快去，記得要溫柔一點喔！』

景麒的反應，已經從剛開始的微慍辯解轉成無言遠目。



他有錯？
泰麒問的並不是沒回答，用字遣詞他也自認有斟酌過。

他怎麼知道會這樣就哭？

真要說，景麒自己也被嚇一跳。
且隨之而來，女仙們的”關照”，那才叫人消受不起。

唉…
實在納悶，誰比較可憐啊…？


但是…
當那個小東西伏在自己膝上，放聲哭出來時，景麒又覺得心頭暖暖
的，像是有什麼東西也跟哭聲一起流洩出來。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不過改變是顯而易見的。

那之後，景麒會在對話裡加入問句、眼神也不再犀利。
更甚，偶爾他會摸摸泰麒的頭，然後跟著一起微笑。

景麒原本就俊，再勾上笑容，無疑是一件完美藝術品。


但他只對泰麒。
因為他還有太多責任。

一國宰輔，是很重的擔子。

但，當戴國新王即位的消息傳來，景麒笑了，在他的國家裡。
只一次，那個表情就深嵌在予王心裡。

敏銳如她，自然也發覺景麒此去回返，有很大不同。
於是她不惜一切要留住。

她也真的失去一切只能留住。



予王宣布退位那瞬間，景麒只覺得無力。
再一次，他不懂自己做錯什麼。

不該這樣嗎？
回蓬山的那段時間，他學到的，不就是要去關心人嗎？

那、是不是要停止？
停止這無謂的舉動，既然它毫無意義…



所以，他對現在這個王，陽子，沒有對予王那種偶然流出的溫柔。


他要處理的事很多，新王上任，一切待上軌道。
而他也有顧忌，為了不重蹈覆轍。


兩個人都累。


但陽子不是這世界的人，她習慣以自己的角度看這世界。

她不會否認，一開始是排斥景麒的。
她當時只有這個人可以恨。


只是，當明白自己的天命後，陽子看景麒的眼神變得不一樣。
少了恨，多了信任，相依相存的。

更後來，陽子聽說了景麒的故事。
女仙叨絮著一切一切，她只覺像在聽一個傳奇。

那位拙於表達，只好選擇封鎖感情的主角，很吸引她。


她是開心的。
至少景麒不是全無動於衷。
那之後，她的態度也起了變化。


以往，陽子會從小山般的文案中突然不見人影。
現在，她會在覺得倦時說一句：「景麒，去散步好不好？」

想當然，多半駁回。
「主上，這裡有很多是急件。」


她會選擇再接再厲、或重操舊業…溜。
反正景麒都會去找，她樂得跑給他追。



現在，即是一個熟悉的場景。




庭中，陽子半掛在樹上。
打個哈欠，眺望自己的國家。

嗯、今天的夕陽真美…
要是書房裡那隻固執的麒麟能陪她，應該更有味吧。


講到這個…
屈指算算，呃…五、四、三、二、一……



「主上！」

真是準時。
陽子一貫笑顏以對。
「景麒啊，這裡不錯吧？可以看到整個慶國。」

「主上，請快回房，…」
就要入夜，您會著涼的。

這個說法不合格，所以出口的是「還有許多文案未批閱。」

「啊、你看，就要全落下了。」
陽子注意力放在眼前景象。

景麒也真望去。

夕陽餘暉，剛還籠罩著慶國，現在緩緩向西邊隱沒。
不久，已經換上灰黑的天幕，一樣覆蓋著。


兩人不語，只看著。

等天全黑了，景麒才回神。
「主上，回去吧。」

陽子將目光收回，回到眼前的景麒身上。
慢慢點了頭，她扶著樹幹撐起身。


…
喔？不對，怎麼有點暈？

這種熟悉的暈眩感…
啊、是，坐太久突然起身，女性通病──貧血。

確定病因，無奈身體已經重心不穩。
她直直往下墜去。



景麒暗叫不好。

冗佑今早才被主上撤出，說是要去練練身手，沒受傷不好玩。
現在，叫使令也來不及了。


下意識，景麒伸出手──


接住。



姿勢滿分，入手角度正好可以順勢圈住整個人；
而且接到後，並沒很缺技巧地讓兩個倒在地上。
↓
↓
↓
現在狀況：陽子頭埋在景麒肩窩裡，
景麒手覆在陽子背脊上。


驚魂未定，兩個都還沒回復神志。
就是回復了，也因這距離再度迷炫。



景麒還是先回魂那一個。
「…主上，請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將手撤回，很不自然的。
臉上有抹紅暈，阿，這真的難得。

陽子也沒好到哪去。
剛剛景麒退開那瞬間，她失去依靠差點又要跌。

好在回神了。

「謝謝…我忘了我有這症狀。」
歉然笑笑，陽子理著衣袍，頭低著不去看景麒。

真…丟臉。
本來還想瀟灑著地，證明沒冗祐也可以的說…

景麒看看眼前低頭苦惱的陽子，嘆了口氣。
「主上，手給我。」

「啊？」
稀奇了，居然不是指責。
陽子卻還是愣著，這哪像那顆石蛋糕說的話！？

景麒看陽子沒有動作，又說了一次。
「我說，手給我，主上。」

陽子乖乖伸出手。
她動作僵硬得好像在給老師檢查指甲。


景麒倒是沒遲疑的牽起，然後轉頭就走。
陽子也只有亦步亦趨。


路上，麒麟不斷嘆氣。

沒辦法…
這麼容易出事又不愛冗祐跟著。


…以前，也有個很會受傷兼迷路的小東西。
這些事故責任很自然就歸咎到景台輔身上。

是以他常被要求牽著泰麒。

起初他很彆扭，但習慣以後，他發覺泰麒的行動確實有多點保障。
而且，那種暖暖的感覺會更擴散。

他不討厭。


現在也是吧？



「等等，景、…景麒？…要去哪？」
陽子有點跟不上景麒腳步，好不容易找到時間開口。

「回宮。」

「那…為什麼要…」牽手啊？
她臉更紅了。

景麒知道她想問什麼。
「因為…」
停住腳，正欲解釋，又不知怎麼開口。

有種奇異的情緒竄上。
他看著陽子的臉，自己的好像也熱起來。
「主上討厭這樣？」

「…是不會…」

「那就好。」
又繼續走。




「啊、陽子妳回───來了…？」
小鈴和祥瓊剛還倚欄聊天，現在一個個瞪眼作舌。

「你們…」
鈴想問，卻被祥瓊摀住嘴。

「辛苦了，主上台輔。」
祥瓊搶白。「就要用晚膳了，請先去裡面歇息，備妥了我會通知。」

「嗯，辛苦了。」
陽子尷尬笑笑，隨景麒進書房。
祥瓊目送兩人進房，才放開鈴。

「呼…祥瓊妳讓我問一下又不會怎樣…」
鈴不禁抱怨，她總是好奇。

「噯、別唸了…對了，上次晚宴進的竹葉青還有剩嗎？」

「還有吧…？怎麼，妳今天想喝？」
鈴詫異，祥瓊不是好酒的人。

「是也不是。」
祥瓊笑得燦爛。
「我們等等去邀陽子，咱們三個好久沒聚聚了。」

「喔？那我等等去廚房要…怎麼突然想到？」

「這嘛…等下就知道了。」
嗯…好姊妹陽子啊，妳知道故事人人愛聽嘛…

今晚，不醉不歸。




＃＃＃＃＃＃＃＃＃＃＃＃＃後記＃＃＃＃＃＃＃＃＃＃＃＃

我又孵怪文了。

…再放著怨念長大會出事的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