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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十年前，還是研究生的素還真提出『反催眠』相關理論。
此舉成功遏止了剛要萌芽的新犯案型態，被喻為奇譚。
素還真即刻成為各界紅人，多方邀約不斷。
他也沒讓人失望，他的判斷永遠不會有瑕疵。
很多人以為他會一路到達頂峰。
好景不常。
三個月後，風采鈴自殺。
素還真當時人不在台灣，他一直緘默。
回國後也沒發布任何聲明。
他將其子素續緣被送往東京，翌年再轉往英國。
然後，報章上再沒素還真的消息。
「反催眠其實就是催眠。」
洛子商甩著簡報，上面有一張大大的素氏全家福。
「是利用『催眠後暗示』，使其進入不易被催眠的狀態。」
「催眠後暗示？」
「就是人在催眠中聽到的敘述，一旦條件吻合，會下意識去做。」
洛子商打開電視。
畫面中有兩個女人。
一個在躺椅上，另一位嘴巴喃喃像在說些什麼。
洛子商解釋。
「她總懷疑丈夫有外遇，精神壓力過大，醫生正替她治療。」
「…為什麼這麼模糊？」佛劍瞇起眼。
「因為這是事後調出的監視錄影帶。」
洛子商說著，將音量調到極限大。
這時隱約聽得出醫生在說…
『…髒東西要怎麼辦？』
女人閉著眼，冷汗涔涔。『…丟掉…』
『你老公偷女人，髒不髒？』
女人皺眉唸著髒，醫生又說了一句。
『…很好，髒東西就要清除掉，知道嗎？』
這時洛子商將音量轉小。
「到這裡就好了…學長，你已經知道。」
佛劍將視線收回，緩緩點頭。
這案件讓媒體興奮了很久。
先是知名女主持人持刀砍傷丈夫，
後來又爆發加害人用菜瓜布將自己身體刷得傷可見骨。
起初是當作情殺案件來處理。
直到媒體指出女醫生的存款激增，才展開調查。
狗仔也並非全無功德。
…想來，這或許是讓素還真發表理論的契機。
佛劍又思索了會。
「…意思是，所有人都要接受『反催眠』催眠？」
「不，素還真的理論還有一個重點。」
洛子商收好影帶，又走回座位。
「他可以破解催眠狀態。」
「──但那需真的麻醉對方，於是你請我幫忙。」
佛劍點點頭，表示完全了解。
洛子商吐舌。
「抱歉，當時沒機會多做解釋。」
佛劍只是重重嘆口氣。
還好素續緣沒有大差錯。
他問：「然後呢？」
洛子商眼神漸漸放空，不再說話。
半晌，佛劍又說：「飛機還沒走。」
倒是洛子商釋然的笑了。
＃
位於山腰，佔地廣闊的洋房，山水美景盡收。
這幢別墅是最清幽的居處。
但主人仍不免被俗事纏身。
房內兩道人影僵持著。
打破沉默，葉小釵說：「該走了。」
被催促的人沒有一絲緊張。
他垂下眼簾，按著頭，懶得說話。
門外屈世途嘆口氣。
他一進一出，桌上多了兩杯茶，就退場去。
葉小釵走到窗邊。
這裡景觀很好，今天卻起了霧，矇得像雪天。
素還真過來問：「幾點到？」
「還有兩小時。」
他嗯了一聲，靜靜把頭靠在身邊人的背上。
只是這樣。
「你不想早點去接機？」
「我不知道。」
後方聲線有點哽咽，「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被迫接受現實的不只一人。
事發後，他一直在逃。
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他不能牽起續緣的手好好安撫──那是他自己都缺乏的冷靜。
他還覺得采鈴會突然跳出來，嘮叨又愛不釋手的打理一切。
───院方甚至不願意讓我看她的遺體。
是娘家的意思吧。
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是我的光環讓她死於非命。
都是我…
「別想了。」
素還真睜眼，呆然看著前方。
那個沉穩的背影說：
「沒有人錯。不可沮喪，為了續緣，還有…」
素還真往前一步。
直覺，接下來的答案會是個轉捩。
「…也為了風采鈴。」
…
對，為了采鈴。
素還真收回剛剛跨出的步伐。
葉小釵回頭，拍拍他的肩，「我先下去。」
素還真回藤椅坐下，看著茶霧漸漸虛弱，終至透明。
末了，他起身理理衣，也出門。
機場
素還真心不在焉，頻頻顧盼。
「爸，你在等誰嗎？」
「喔…沒。續緣，等等我想繞去買些東西。」
「買東西？」
素還真不顧兒子側目，笑著領他上車。
在台北車站，他請葉小釵停車。
「我們下午就回去。」
葉小釵看了素續緣一眼…果然如想像中的驚愕。
他點點頭，靜靜駛車離去。
「那、我們去搭捷運吧！」
素續緣拉回焦距，跟著復誦一次才了解語意。
然後，眼神露出一絲恐懼。
拒絕就要脫口而出，素還真輕輕按下他的手。
「爸帶著你，走吧。」
這實在不是一句對牛津高材生說的話。
但素續緣很虔誠的聽進去了。
他點點頭，回握父親的手。
父子倆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人潮裡。
「續緣，你知道。」
『人站得太高容易不穩。』
「視覺也會出現死角，但其影響力卻與日俱增。」
『雖然他不願意，但他已經成為關鍵。』
「要家庭事業兼顧是太大的難題。」
『他必須花很多時間兼顧我們不認識的人，他是這樣的。』
「你一直很乖。」
『你要體諒他，並且讓他無後顧之憂，好嗎？』
「…不過，我並不要你累。」
素續緣回神。
爸還在講，他臉上不只苦笑。
「采鈴這樣說嗎？…她真的太堅強了。」
他嘆口氣。
素續緣想安慰。
但還被牽著的手提醒他，他是孩子，孩子不用操這種心。
於是他想到，剛剛父母親說的話重疊了。
素續緣笑出聲，很久沒有這麼清晰的記憶，關於母親。
他繼續說：「或許我們受到的驚嚇比想像的多。」
素續緣點點頭。
這時他們已經回到地面。
素還真半開玩笑，「以後歡迎找麻煩，越洋也無妨。」
笑過一陣，他又說：「但你好像真的忘了…嗯，不能怪你。」
「忘記什麼？」
「為什麼我要隔一年才送你去英國。」
素續緣想了一會，不得其解。
素還真很滿意。
「沒關係，回家去，他應該到了。」
他們在車上，下個轉角就是故居。
素續緣漸漸緊張。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陰沉沉的，雪要下不下，把天空糊成糯米色。
然後…樓梯那站了個人。
素續緣笑了。
他們都長大了。
那人發覺了，回以微笑。
他總是不吝惜給人溫暖。
在葉小釵將車停妥後，素續緣率先下車。
一切都跟那天一樣，除了對白。
那天是他自己先開口問。
『你媽媽呢？』
『走了，叔叔說這樣比較好。』
『沒有媽媽怎麼會好？』
『叔叔說，這樣她會比較好過。』
『那我們都沒有媽媽了。』
「有，」洛子商捶捶左胸，「在這裡。」
「你好像一直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擦擦鼻子，沒有說話。
素續緣想到了，他這個動作是在掩飾開心。
「我總覺得我很早就認識你了。」
「八歲多吧，是蠻早的。」
「不對，更早、更早…」
初遇是在一間小草房
你的出現讓我安心不少
再遇是在一片冰川旁
你的滿懷讓我拒絕不了
我不記得你怎麼死的，我怎麼過的。
那不重要了。
「續緣─你不要邊笑著邊發呆吧？」
他揮揮手，他還是一樣耐不住性子。
我請他坐下。
這回要換我說故事了。
從很久很久以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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