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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黑喔
慎入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潔癖。
和善的同學，會因為借出的書歸還時多了幾個折角而大發雷霆…
對書潔癖。
淡漠的朋友，會因為你說的話觸到了某個禁區而立刻翻臉──
也有人潔癖字句。
觀察就能發現：
表面越隨和的人，爆點一旦被觸發，傷害就越大。
而我是這樣的人，我潔癖我的身體。
即便是勾手搭肩，我也渾身不自在。
想來想去，這是從小就開始的。
記得小時候，媽媽讓我穿一件縫有廉價小亮片的衣服上學。
那天我風光極了。
女同學環繞著我，爭著問這是什麼，怎麼亮亮的。
我說不知道，喜歡的話給妳。
然後，不等我動手，一個比較皮的男同學摘下我衣上的亮片。
我傻愣當場。
腦中迴盪的是在上學前，媽告誡我不要讓異性碰自己的身體。
尤其幾個重要部位。
───然而亮片都是分布在胸前。
我想大哭，可是同學們已經一窩瘋拆起衣服上的裝飾。
我於是穿著一件沒有點綴的衣服回家。
自此以後，再有人靠近我，不用提醒，我自己就警戒起來。
被人手團團圍住，隻隻貪婪的向你襲來，現在仍記憶猶新。
那年，我才幼稚園中班。
我從此將媽媽的信條奉為圭臬。
再大一點，到了高中。
家裡發生巨變。
爸媽結婚後，媽媽對爸的愛漸漸稀薄得幾至沒有。
然後，她宣布她愛上自己的同事，一個強悍的女主管。
這當然鬧得滿城風雲。
只是我年紀小，她們也不輕易讓我碰見爭吵。
所以，莫名其妙的有一天，爸爸變成另一個媽媽。
我不難過，原來的爸也是。
我從小就推拒他的擁抱。
對我來說，他也是異性，媽媽從沒說過不是。
這也許惹惱了他吧。
想通後，也明白了當媽要求監護權時，他拱手讓人的那一臉解脫。
事情發展至此，我以為生活就這樣了。
我會一直謹遵媽媽說的，保護自己、守身如玉，直到遇見命運的那個人。
（命運說是我看小說知道的，其實媽媽沒提過。）
這時媽媽的女朋友也定居我們家了。
而媽，開始變得很常喝酒。
她不醉時，還是那個凡事有條有理的無敵媽媽。
醉就不同了。
我看過一次，在家裡樓下。
那時早上七點，我要去上學。
媽媽倒在垃圾堆裡──垃圾是隔壁撿破爛集結要賣的。
媽或許以為是床，窩在那睡得好沉。
我過去，確認媽還有鼻息，轉身就趕校車去了。
我知道媽媽不喜歡我看她這樣，我要裝不知道。
媽媽失業很久了，這是同居人告訴我的。
（她要我稱她：『爹地』，但我說我頂多叫得出『姊姊』，她就隨便我了。）
媽的同居人常常告訴我一些新奇的事。
後來，我甚至覺得她比較像我媽媽。
到了大學。
我沒有找到媽媽討論選填志願。
那些年我沒看過她幾次，我變得像獨居小孩。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走動。
同居人偶爾回來，讚我幾句好乖。
她說媽媽工作很忙，我必須要堅強。
我乖乖點了頭。
她搓搓我的手，很滿意的樣子。
然後她給我一個錢多到用不完的帳戶，說是零用錢。
陪我喝杯咖啡，言不及義的聊一會，也走了。
那晚我不知為何，八點就累得眼皮都撐不開。
我回房，很早就睡了。
朦朧間，我聽到門打開的聲音。
還有酒臭味襲來…
是忘了東西折返嗎？
我不想理會。
我的身體已經重重的黏在床上了，好累好想睡。
又是開門的聲音。
這次是自己的房門。
酒氣在狹小空間擴散，我快喘不過氣。
但兩隻手還是動作不了…我終於發現，事情不對。
我吃到什麼了嗎？
正在想的當時，她漸漸靠近床。
我警戒起來。
只是，如貓般弓起的身子，依舊無法嚇阻她侵略的動作。
痛不欲生。
女人黏膩的手在我身上遊走。
我無力抵抗，精神卻異常清醒。
這才是最煎熬的地方，我寧願不醒人事。
突然，一片淨白的腦袋裡有了雜音。
──推開她、殺了她！誰叫她做了這種事？
我為自己這個想法愣了一下，隨即，完全接受。
但回神後，她已經退到一邊，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是妳啊，女兒！」
隨著她的笑聲，我感覺身上緊繃紓解。
翻個身，下意識決定裝睡。
心裡百味雜陳。
媽媽，怎麼會是媽媽？
媽繼續說著：「我以為是她呢…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急了點。」
她講完，看沒反應，轉身欲離去。
…就這樣？
妳作了那種事，就這樣就沒妳的事了？
我起身，不由自主。
我很生氣，對眼前這個毫不在意的禍首。
抓起床櫃上備急的手電筒。
我知道，妳是我媽，可是───
……匡！
像電影裡一樣，盤問犯人用的檯燈，閃到我張不開眼。
「…妳以為妳母親是小偷，才失手打死她？」
我點頭。
「但你也不能打到那種地步啊…過失致死也是要判罪的。」
警官指指桌上現場照片。
腦漿迸裂、血肉糢糊的頭部，連接著完好的身體。
他們起初還不相信是我作的。
因為我蹲在屍體旁，哭得無比淒厲。
很矛盾。
我希望她不要死。
但想起那一晚，我又恨不得殺了她來減緩我的痛苦。
身體髒掉了。
所以，殺掉讓我髒掉的那個人，就沒關係了。
殺死媽媽的，是我的潔癖。
她教給我的，可以保護自己的潔癖。
我的心態是這樣。
這種事解釋不清的。
我乾脆沉默。
他們見事情毫無斬獲，索性把我分配到一間精神療養院。
我已經有所打算。
等我身體漸漸不聽話
如果在那之前我還找不到適應情緒的方法。
我將自殺。
慎入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潔癖。
和善的同學，會因為借出的書歸還時多了幾個折角而大發雷霆…
對書潔癖。
淡漠的朋友，會因為你說的話觸到了某個禁區而立刻翻臉──
也有人潔癖字句。
觀察就能發現：
表面越隨和的人，爆點一旦被觸發，傷害就越大。
而我是這樣的人，我潔癖我的身體。
即便是勾手搭肩，我也渾身不自在。
想來想去，這是從小就開始的。
記得小時候，媽媽讓我穿一件縫有廉價小亮片的衣服上學。
那天我風光極了。
女同學環繞著我，爭著問這是什麼，怎麼亮亮的。
我說不知道，喜歡的話給妳。
然後，不等我動手，一個比較皮的男同學摘下我衣上的亮片。
我傻愣當場。
腦中迴盪的是在上學前，媽告誡我不要讓異性碰自己的身體。
尤其幾個重要部位。
───然而亮片都是分布在胸前。
我想大哭，可是同學們已經一窩瘋拆起衣服上的裝飾。
我於是穿著一件沒有點綴的衣服回家。
自此以後，再有人靠近我，不用提醒，我自己就警戒起來。
被人手團團圍住，隻隻貪婪的向你襲來，現在仍記憶猶新。
那年，我才幼稚園中班。
我從此將媽媽的信條奉為圭臬。
再大一點，到了高中。
家裡發生巨變。
爸媽結婚後，媽媽對爸的愛漸漸稀薄得幾至沒有。
然後，她宣布她愛上自己的同事，一個強悍的女主管。
這當然鬧得滿城風雲。
只是我年紀小，她們也不輕易讓我碰見爭吵。
所以，莫名其妙的有一天，爸爸變成另一個媽媽。
我不難過，原來的爸也是。
我從小就推拒他的擁抱。
對我來說，他也是異性，媽媽從沒說過不是。
這也許惹惱了他吧。
想通後，也明白了當媽要求監護權時，他拱手讓人的那一臉解脫。
事情發展至此，我以為生活就這樣了。
我會一直謹遵媽媽說的，保護自己、守身如玉，直到遇見命運的那個人。
（命運說是我看小說知道的，其實媽媽沒提過。）
這時媽媽的女朋友也定居我們家了。
而媽，開始變得很常喝酒。
她不醉時，還是那個凡事有條有理的無敵媽媽。
醉就不同了。
我看過一次，在家裡樓下。
那時早上七點，我要去上學。
媽媽倒在垃圾堆裡──垃圾是隔壁撿破爛集結要賣的。
媽或許以為是床，窩在那睡得好沉。
我過去，確認媽還有鼻息，轉身就趕校車去了。
我知道媽媽不喜歡我看她這樣，我要裝不知道。
媽媽失業很久了，這是同居人告訴我的。
（她要我稱她：『爹地』，但我說我頂多叫得出『姊姊』，她就隨便我了。）
媽的同居人常常告訴我一些新奇的事。
後來，我甚至覺得她比較像我媽媽。
到了大學。
我沒有找到媽媽討論選填志願。
那些年我沒看過她幾次，我變得像獨居小孩。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走動。
同居人偶爾回來，讚我幾句好乖。
她說媽媽工作很忙，我必須要堅強。
我乖乖點了頭。
她搓搓我的手，很滿意的樣子。
然後她給我一個錢多到用不完的帳戶，說是零用錢。
陪我喝杯咖啡，言不及義的聊一會，也走了。
那晚我不知為何，八點就累得眼皮都撐不開。
我回房，很早就睡了。
朦朧間，我聽到門打開的聲音。
還有酒臭味襲來…
是忘了東西折返嗎？
我不想理會。
我的身體已經重重的黏在床上了，好累好想睡。
又是開門的聲音。
這次是自己的房門。
酒氣在狹小空間擴散，我快喘不過氣。
但兩隻手還是動作不了…我終於發現，事情不對。
我吃到什麼了嗎？
正在想的當時，她漸漸靠近床。
我警戒起來。
只是，如貓般弓起的身子，依舊無法嚇阻她侵略的動作。
痛不欲生。
女人黏膩的手在我身上遊走。
我無力抵抗，精神卻異常清醒。
這才是最煎熬的地方，我寧願不醒人事。
突然，一片淨白的腦袋裡有了雜音。
──推開她、殺了她！誰叫她做了這種事？
我為自己這個想法愣了一下，隨即，完全接受。
但回神後，她已經退到一邊，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是妳啊，女兒！」
隨著她的笑聲，我感覺身上緊繃紓解。
翻個身，下意識決定裝睡。
心裡百味雜陳。
媽媽，怎麼會是媽媽？
媽繼續說著：「我以為是她呢…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急了點。」
她講完，看沒反應，轉身欲離去。
…就這樣？
妳作了那種事，就這樣就沒妳的事了？
我起身，不由自主。
我很生氣，對眼前這個毫不在意的禍首。
抓起床櫃上備急的手電筒。
我知道，妳是我媽，可是───
……匡！
像電影裡一樣，盤問犯人用的檯燈，閃到我張不開眼。
「…妳以為妳母親是小偷，才失手打死她？」
我點頭。
「但你也不能打到那種地步啊…過失致死也是要判罪的。」
警官指指桌上現場照片。
腦漿迸裂、血肉糢糊的頭部，連接著完好的身體。
他們起初還不相信是我作的。
因為我蹲在屍體旁，哭得無比淒厲。
很矛盾。
我希望她不要死。
但想起那一晚，我又恨不得殺了她來減緩我的痛苦。
身體髒掉了。
所以，殺掉讓我髒掉的那個人，就沒關係了。
殺死媽媽的，是我的潔癖。
她教給我的，可以保護自己的潔癖。
我的心態是這樣。
這種事解釋不清的。
我乾脆沉默。
他們見事情毫無斬獲，索性把我分配到一間精神療養院。
我已經有所打算。
等我身體漸漸不聽話
如果在那之前我還找不到適應情緒的方法。
我將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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