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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收錄的文
時間很久了,故此放上來透透氣XD


寫到這篇他們的故事算是在我心裡告一段落了



請注意本篇涉及個人歷史和政治解讀
請慎



篇名來自Suming的歌-我們的約定







※ 1895


  至此開始,這裡就變了。
  山水景物如常,人也沒有兩樣,但一紙不清不白的條約,已經默默
讓出整個島上事物,沒問過誰意願。


「,…和議割台,全台震駭!臣等桑梓之地,義與存亡,願與撫臣誓死
守禦。設戰而不勝,請俟臣等死後再言割地…,如日猶來收台灣,台民
惟有開仗。」

  僅管說得信誓旦旦義憤填膺,但東亞第一個民主國很快就被殲滅。
  而早於此近10餘年出生的莫那,算是有幸度過相對單純的童年。
  …僅管被侵略是既定的事。



※ 1930


  漢人武裝抗日已不復見,改以社會運動抗爭;台灣地方自治聯盟
成立,統治者也逐漸放出權力,一切看起來已經往日人所希望的殖民
國家穩定前進。

  …今年秋天的霧社似乎較以往更加蕭瑟。
  10/27是弔祭『南鎮之神』的日子,名以為神,事實上是一群
在甲午戰爭率軍佔領台灣的先遣部隊。在殖民地舉辦侵略者的祭拜儀式
,諸如此類為反人性的事他們也習以為常。


  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他們也要祭祀屬於他們的榮耀…就以侵略者的血。

  這是絕對沒有勝算的一戰,但他們執意執行祖靈,理由除了要向日
人發出抗議,還有最重要的、他們時時銘記的那句古老叮嚀:


   『  當你流出血、你我的仇恨從此消失

      歡迎你的靈魂居住在我這裡

      與我與祖靈在一起,守護我們的族人  』




* 莫那


  才步過橋,就見遠處火光閃現,酒肉香氣隱約飄入鼻腔…預期將到
來的豐餐,身後人群耐不住步行速度,躁動漸起。

  不禁失笑,原本想故意停下來補充一下菸草,接收到旁邊塔道示意
才作罷…怎麼不知道大家都餓都渴,別再作弄了。


  迎接他們的是歡慶。

  還沒進村,老父就捧著酒出來興沖沖要共飲,一碗、再一碗。
  直到那壺酒幾乎見底,達馬開始又哭又笑,他喝醉了。
  莫那家可沒如此不敵酒力的記錄,純粹是太開心。


  回來了就好。
  達馬重覆說著,然後被族人簇擁到一邊休息。
  接著、更多人圍來,不管是否經歷過日人統治,也或許是早到的人
說了許多,他們一個個都七嘴八舌發問。

  並不是懶於說故事,只是情節苦澀會打壞喝酒的興致。
  讓那些孩子去說好了。

  於是他默默喝酒,達多巴索開始繪聲繪影描述,大夥聚精會神聆聽
,而雖然他身處人群圍繞的中心,還是注意到有一人離群居所…幾乎就
快要拎著自己的份遁走了。

  因為他太過顯眼的紅髮帶。
  …嘆口氣起身,順手挑一壺八分滿的酒過去。

  剛起身,達多第一個發現,「啊、達馬?」

  莫那沒有理會,徑直走到人身邊,
  「紅腳雉雞,不到中間去烤火嗎?」

  「……這裡並不冷。」掃來一眼,繼續喝手上那杯酒。

  「…真無趣。」
  莫那舒口氣,放穩酒壺裝滿一杯,伸手撥掉鐵木的酒,把人往自己
身上攬。


  兄弟酒,算是釋出相當善意了吧?
  但此舉肯定是嚇到人了,鐵木被嗆咳。

  實在過於狼狽顯眼,周圍立刻爆出笑聲。


  「哈哈哈、道澤的鐵木瓦力斯,連兄弟酒都不會喝!」
  「頭目你是不是喝醉了!!」


  鐵木心急辯駁,又咳得更厲害,莫那苦笑,按上對方背脊,輕拍表
示請冷靜,終於他只揮揮手又坐回原位。

  半晌莫那收回手,清清喉嚨,「你必須快點習慣,」接收到對方忿
恨眼神,輕笑,「當我的朋友沒有比當敵人好過。」


  鐵木微愣,他一向過於正直。
  好一會才說,「…這我早就知道。」

  才怪,你沒聽懂。
  可是也懶得解釋,莫那牽動嘴角,接著他們第一次交換微笑。




※ 1931/4/25


  清晨。
  亮晃的刀子吃了血更顯陰寒,母親抱著孩子瑟縮角落,一個個發狂
的壯丁打著復仇名義四處翻箱倒櫃,她卻覺得耳朵像收空的聽不見任何
躁動,只感到懷裡孩子顫抖著。只剩彼此了。

  然而祖靈似乎執意現在就召回他們。

  一聲巨響,遮掩他們的櫥櫃倒下,一個壯漢閃入,猙獰面孔漾著醜
惡貪婪,母親當機立斷,取出懷裡番刀往孩子身上一揣,抽出再送到自
己喉頭。熱燙鮮血流洩一地,她眼前漸黑,卻突然有種解脫感,於是衝
著那闖入者笑。

  壯漢大聲怒喝,砍下首級氣急敗壞離去,室內又再度歸於寂靜…但
隨即紅光閃現,木造房舍內開始瀰漫濃烈煙臭,房裡出現幾不可聞的微
弱咳嗽聲,但沒有其他動靜。


  「聽說莫那魯道的女兒也在這裡?」
  「沒找到…應該逃跑了,可惜!頭目之女可以換到200圓啊!」


  笑鬧聲漸遠。
  終於天大亮。

  馬紅一直到陽光把整個房間烘得襖熱才自床底爬出。
  不幸中的大幸,這間房子沒有被點燃,但血腥味濃重得她幾乎喘不
過氣,她口乾舌燥,還得花一點時間把吞入腹的恐懼消褪才能再發聲。


  …仍在呼吸,還能大口喘氣。
  蹲踞良久的姿勢令她四肢痠麻,一個手滑撲進血水裡,濺得滿身滿
臉。四月山裡還冷,屍身並無惡臭,只是散發一點鹹腥氣味。馬紅不知
道是不是因為長時間陪伴嗅覺已經習慣。她只覺黏膩不堪。

  她看著那兩具沒有頭的屍體,死肉氣味居然讓她回想起節慶宰殺的
肉牛。她乾嘔嗚咽,接著嚎哭起來,伏在那對母子留下的已經冷去的液
體中,放聲。




* 鐵木



  他看著人群腳步紛踏,那人佇立一方,臉上看不出情緒。
  …或許是沒有見到他想見的人?


  不禁回想起這幾次他們的接觸…曾有一次莫那喝醉了,毫不諱言對
自己表示:「我想殺你。」

  那時候自己想必是愣住了吧,莫那還繼續,「我想看你身體失衡,
而我舉著你的頭顱,舔你還有溫度的血…到那時候,如果我有餘裕,會
考慮讓你躺在我懷裡的。」


  然後莫那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自己終於忍不住回嘴,
  「…我們交情已經好到可以說這種醉話了?」


  「…不是醉話。」莫那微笑,伸手按上自己脖子。
  有點力道,不過實在也好奇他能不能殺死自己兩次,故沒有回手。
  直到莫那張嘴輕咬脈搏處才發笑。


  所謂:和他作朋友沒有比當敵人簡單,是否因為他還恨自己?
  那只能說彼此彼此了,鐵木承認,他也沒有作罷的意思。

  那是數十年來根深蒂固的作對意識,不是走過了橋就能改正。
  但他們仍然會交換微笑,共飲兄弟酒,一起爛醉到各自被拖回…可
現在,他真希望莫那可以回頭給他一個信號…即使是憤怒的。


  許多人過來了。
  但村口迎接的人沒有歡欣。

  清晨時分,鳥聲突然竄進耳洞,預告現世正歷經一場腥風血雨。
  他們的戰爭已經結束…到底是什麼會侵略到那些應該被保護的倖
存者?鐵木側耳聆聽鳥語叨絮…然後自心底發涼…阻止還來得及嗎?


  直到他遠遠就見到那個人佇立的身影。
  鐵木一下明白怎麼都是徒勞,他只好也站定,靜靜守在後方。

  接應到親友的族人緊緊相擁,還在等著的不住顧盼。
  看到或沒看到都一樣無奈。


  這麼想,開始深深歉疚,涼意又自腳底竄上,臉色發白。
  而他也像感應到似回過頭來。

  從沒這麼希望莫那能給自己一點表情…可是他沒有。
  他看著自己,一言不發,掉頭離去。



※ 1973



  深夜,她踱步出門,一路上並無追兵,她舒口氣慶幸。
  雖然懂孩子們的苦心,也是自己前科累累讓他們不敢掉以輕心…但
滴水不漏的看護實在讓人吃不消。

  不是逃脫,也沒尋死打算。
  她想去看看達馬被找到的地方…一邊唱著他教給她的歌,好像要去
找他敘舊一樣。
  …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但她想慢慢走天亮前也還能到。


  許多人對她說:『妳的父親並不是英雄。』

  …那又如何?你的就是嗎?我也不想他被標籤成抗日鬥士,好像執
行祖靈有偉大愛國情操…達馬知道肯定嗤之以鼻,他早幾十年就知道要
替未來的政府揭竿起義以示忠貞?…光復對她來說,就只是權位者重新
洗牌一次,但仍是檯面上那些人佔盡好處。

  而我、我只是想與父親團聚。
  …大家都說,會把事情的真相寫下來。日本人、中國人,全都這麼
說過。但事實是,她們一再被人利用了,到死依然。


  夜風拍在臉上,不冷卻足夠讓人清醒。這時不適合想不愉快的事。

  …曾有一次,忘記什麼事了,那時達馬背著她散步,路上他們佇足
一塊石頭前,達馬解釋這是再生石,獵完人頭後,在這邊取下腦漿,並
依數量多寡立石記錄…然後帶回部落好好供奉,一個人頭半隻牛或豬,
酒水也不能少。


  『他們將靈魂放在我們這邊,所以我們對待他們一如朋友。』
  『那我們死了以後,他們的靈魂要去哪、我們又去哪?』

  達馬笑了,從背上看過去的側臉也有笑紋,
  『我們會變成風,在彩虹另一邊繼續生活…』


  然後他輕輕哼起歌,她跟著合,根本不會唱以致五音不全,但達馬
毫不介意。現在,她想像他們也正一起唱著。



  wada mkraraw qhuni, 穿越叢山,飄向根源,
  kiya pnswayay ta cbiyaw。 那座巍峨聖山,祖先們的分散之地,
  masu saw mdamac da… 我非常思念…







  走得太遠不及回返,兄弟也不急躁,先找一處溪水清洗裝備、處理
獵物。


  「這邊離幾步路就有個岩窟,今晚在那過夜吧。」
  達多小心切開剛捕獲的飛鼠屍體,將取下的內臟交予巴索。

  「達多、為什麼要我們準備那麼多東西?除了這些,今早出門前我
還看到薩布取了好多樹豆…根本可以煮幾百人份的湯。」

  …飛鼠、山羌、水鹿…開出這麼多清單,達馬也不帶隊,還只讓兩
兄弟出門。

  但達多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可能又有人要回來了吧。」

  巴索交來飛鼠腸,這是務必要趁鮮食用的美食,兄弟倆瓜分後,達
多突然笑出聲,被巴索投以異樣眼光。

  「我只是想起來…以前我曾經騙過馬紅,」
  達多還在笑,「我跟她說這是日本人的新糖果…」

  啊對、巴索也有點印象了。小小馬紅沒有出獵經驗,哪裡見過這種
生猛野味?當然不疑有他一口吞下,然後嚎啕。
  「…那次被達馬猛踹了好幾腳。」真是心有餘悸。


  「是啊…想起來達馬一直用腳踢我們,是因為他兩手都抱著馬紅。」
  達多又笑,「看我們被踢她才會笑,達馬還會背她回馬赫坡…我都
沒有這種待遇過。」

  「達馬總是疼她。」巴索背起竹簍,想到以前的胡鬧就莞爾。
  那就像說好了的一場表演,只是要逗莫那家最小的女兒歡笑。

  「欸…」達多挑眉,「為什麼聽起來有點吃醋啊…沒關係!哥哥多
疼你一點,這樣有開心嗎?」一邊伸手在弟弟頭上亂揉。

  「才不是…你還當我是小孩嗎?達多!」
  巴索一邊抱怨一邊閃躲,漸漸冷靜下來,「…所以這次是她嗎?」

  達多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他們倆並無與Sinsi鳥對談的習慣,
那邊太多情節都令人髮指,他寧願選擇好好備妥慶典的準備工作。

  所以他們默默拎起竹簍,準備往岩窟過夜…會回來的,他們的妹妹
馬紅,一定能到這邊跟他們團聚。




※ 1980




  她一生有三個名字,但凡跟她差不多年紀的族人都這樣。
  要稱呼的話三個都可以,但說來慚愧,歐賓是她反應最慢的一個。


  高彩雲坐在靠窗座位,她最近常想起過去的事,一發呆就是半天,
這時兒子會給她斟壺熱茶,讓她暖呼呼的再待上另個半天。


  那時新政府對她很禮遇…大概是看她與日本關係密切的份上,可他
們濃厚口音實在讓她難以解讀,幸好有她先生在。

  當先生對那些來拜訪的官員說出莫那魯道的名字時,那些陌生客套
的臉孔一瞬間露出精光。很久後才曉得那是種見獵心喜。

  其實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
  最早被漢人逼到山裡生活,待安頓妥貼自得其樂後,日本人來,又
強迫接受文明,反抗嚴懲…於是霧社事件發生,而新政府…不過需要一
位抗日的標竿人物。

  多虧日本政府多年來不遺餘力渲染,莫那的『臭名』在新政府有心
修改下,很快轉為『鬥士』。宣傳成本之低,前所未見。


  然後她的先生也開始從政,夫妻幾乎成為官方許可能夠談論霧社事
件的人。莫那家雖然還有後裔存世,新政府卻少去聞問。這不難懂,這
是統治者,不是照護者。他們不需弄懂歷史,只要目的達到,誰來配上
勳章都可以。


  但她也不只一次質疑:「我們並非真了解事情全貌。」
  她對丈夫說,故事還是得讓經歷過的人開口,全部的人,包括失去
日本羽翼的道澤群。餘生紀念碑、霧社事件紀念日,只要是標榜抗日精
神,就完全像在告訴人:你是親日,你從來不是我們這邊。

  她聽過很多那裡的親戚說:我不會參加任何霧社事件的紀念活動,
那是你們德克達雅的事。她心急,可是莫那的英雄形象太過光輝,政府
懶於改正,又遇白色恐怖,敢於開口的人更加寥寥。

  未免大家誤會更深,是不是我們也閉嘴比較好?但丈夫不同意,
  「沒有人說的故事就是死的。就算被曲解,但還是傳達出去了。」

  起初不解,後來深深難過。
  他們已經委屈至此。

  為了讓聲音被聽見,必需大張旗鼓,還要前仆後繼,以免社會轉移
焦點,前功盡棄…而誰真的知道統治者想要什麼?連嫻熟日語的她偶爾
都得臆測日人念頭,更別提這個新的。他們目前願意降貴紆尊來給你說
話機會,還不快搶時間發言?


  …可是真的、太多指責了,來自自己人。
  她知道自己又進入一個迴圈…不禁苦笑。


  換個念頭,她是多麼幸運。時代之下,她生命中的男人卻無一不將
她安放於受到萬全保護的位置。


  也因此最近一直想到馬紅。
  跟她一樣是頭目之女,卻低調沉默的讓人幾乎忘記存在。

  雖然她們的父親是摯交,兩個女兒卻沒什麼交集。馬紅跟她比是相
當沉默…也難怪,她還有肚裡的孩子,還有幼年時的老師與親友一起獲
救…馬紅完全隻身。

  回想起來,和馬紅說過最多話就只有那次在保護蕃收容所,幫馬紅
包紮完要回宿舍,路程頗遠又遇天雨,馬紅再三問是否留宿,但自己執
意回去。

  剛出醫療所大門,中山清──也是她現在的先生,就候在門邊,從
他濕透肩膀看出他等了不短時間。他問自己是否介意讓他護送回去,未
及拒絕,身後傳來馬紅叫喚,她笑著交來一把傘。


  「路上小心。」
  可是那種了然眼神,像在問:這位是新安排的?
  …那是一次,真的完全啞口。


  人說她是永不凋謝的櫻花,人看她終究就是櫻花。
  或者最理解自己的人會是她。




※ ????



  親日並不是同意被侵略,只是他選擇妥協,為了延續生命或是守護
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所以鐵木看到那些婦女就義的屍首才會如此震撼。
  這是另一種選項…卻是他絕對不樂見的。



  「…我不是投靠日本人。」

  鐵木揪著莫那衣袖口齒不清。後者不以為意繼續喝他的酒,還對路
過的副頭目嚷嚷,「烏敏,你們頭目怎麼了?」

  「他很久沒喝醉啦…這次會瘋比較久,辛苦你囉。」立刻遁走。


  莫那嘆口氣,想著有誰可以交付這個麻煩…達多巴索就免了,連去
屯巴拉捎個信息都得三催四請;比荷兄弟?他們不添亂已是萬幸;巴萬
和一幫孩子軍…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薩布?不、今天是最不該打擾
他的日子。

  嘴角泛起笑,女兒回來,他是真的寬心了。
  這麼一想,旁邊這個顛三倒四的聒噪者也變得可以忍受,看在他話
題又兜到自己身上,再照顧他一下好了。


  「…我想殺你,一定、要殺了你。」

  「聽很久了,」耳朵都長繭了,「動手啊。」


  鐵木恍若未聞,逕自說下去,
  「…我那時沒有想什麼…我只是想到你,一直想,然後…我確定我
想跟你戰鬥。」


  莫那瞇著眼,他想他知道鐵木在說什麼。平常他對其他人的心路歷
程不甚關心,不過身為鐵木一生宿敵,理應聊表心意。

  好吧、他承認,主要是想看他酒醒後發現曾經口不擇言的反應。
  於是莫那鼓勵,「說下去。」


  鐵木搖頭晃腦,舒氣抿嘴,在莫那快要失去耐性前一刻開口,
  「總要有人活下來。」


  「…總要有一個、可以庇蔭想活下來的人的地方。」
  鐵木垂眼,沉吟好片刻才又開口,「你不能登高一呼,就要所有人
一起送葬。」


  我們打不過日本人。
  鐵木雙眼轉溜,最後直視著人,但他露出太多悲傷。


  莫那也想過,有種可能:如果十二社都起義,他們一次趕盡殺絕,
一勞永逸…或是、讓我們殺個你死我活,不留活口…是一樣的結果:日
人樂得輕鬆,屍體擺放一邊,繼續長驅直入我們祖先世代守護的山林…
  親痛仇快,那是所有人都不樂見的事。


  鐵木又開口,渾然未察莫那臉色有異,「…既然輸定了,就跟你作
對到底吧…只是委屈了我的族人,他們想必不好過。」


  但、誰想得到他們命運如此多舛,有生之年又遭遇政權轉換,後來
的又正好跟上一個有不共戴天之仇,弄巧成拙。莫那冷哼。


  「而且、你又把我殺了。」語氣相當怨懟。

  原先陷入思考的莫那聽到這個指控,又不小心笑出來。

  不理會他的訕笑,鐵木繼續,「…我根本保護不到我的族人!」

  莫那終於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頭,「不要自責,你作得很好了。」

  鐵木接受撫摸一陣子,才會過意,
  「…你是把我當成晚輩嗎?我不要你安慰!!」


  還以為他清醒了,一下又醉態畢露。莫那嘆氣,
  「我跟你事實上就是差那麼多歲…你要當我兒子也可以。」

  「…我才不要。」
  他撐起身,搖搖晃晃搶過竹杯,裝滿酒,然後目露兇光看過來。

  莫那大概知道他要作什麼了。
  然後也不意外又被潑了一身濕。

  「你真的很不會這個耶…日本人沒跟你練習嗎?」
  抹掉滿臉酒水,忍不住抱怨,「…還是挾怨報復?杯子給我!」

  「囉嗦啦…」不願交出,難得在他身上看到調皮個性,
  「不要看扁我,莫那,我不會輸給你。」語氣一如既往的認真,如
果眼神不要渙散會更有說服力。


  莫那懶笑,不想爭辯--跟個醉鬼?
  「不急,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分勝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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